10. 林如海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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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有爵位只能靠科举上路的学霸们到底有多想拿到一个漂亮的名次为仕途的开始，为这辈子就基本已经放弃读书只等袭爵的那类人，贾琏是彻底闹不明白了。

不过话说回来，琏二爷觉得他也不需要明白。

反正被林如海出题来考校的人不是他，不是他需要绞尽脑汁去写锦绣华章，他所有的需求，不过是自己安静在林府客院住下，如果条件允许就出去浪一圈，找两个扬州瘦马江南美人再不然哪怕是去小倌儿那边享受一下人生，完事了之后便把他那个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小表弟送回家，而已。

这又不是什么技术性工种，无所谓。

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贾琏状态极好地和林家父子晚上吃了一席，热闹了大晚上，林如海方命管家送已然有些醉意的贾琏去客院休息。

而当天晚上，林如海书房里面——

“还是不想去？”

林如海笑眯眯抿了一口醒酒茶，招呼着黛坐他对面去，“六岁那会子到底要守孝，且那时候年纪也太小，又没怎么出过门，不去便不去了。可如今，进京赶考是多少读书人都逃不掉的一关，为父也不认为儿你是真的才华不够想三年后再考会试，现在书房里已经没外人了，儿你是个什么打算，直说吧。”

黛斜斜在椅子上坐下，笑道：“不。父亲，这次我是想去的。”

“哦？”

“今日儿子不是约了那位考了第三名的沈云沈举人么，沈云家中有些贫寒，儿为不让他尴尬，与他约的是他家中不远处的一处村肆，而在那里，儿听到了一些话。”

黛表情慢慢凝重起来，“说的大略是外祖一家的家史，还有些不便被外人知晓的行为。”

林如海微微点头，听着黛把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话，基本上原模原样地介绍了一遍。

然后得出了一个和黛基本上是一致的观点——

被人知道了家族史，完全算不上是多大问题。毕竟谱牒学本就是一门相当值得研究的学问，在历史上世家横行的年代曾经几乎和儒家经典一个地位：

所谓谱牒，就是各个家族的历史，他们内部和他们之间的血缘与姻亲关系，个人的名讳官位谥号，分别都有什么成就，娶的都是什么姓氏的老婆，又生了几个儿子，谁是嫡出谁是庶出，儿子生平又是什么成就，哪一户绝户了哪一户没有，过继之后又是个什么操，全国各世家的姻亲关系到底如何……

如今么，那些个传承百年的王谢世家早就被历史扫进了垃圾堆，可是传统还是延续了下来，人民群众就是乐意去掰扯哪家豪门都是个什么出身，有个什么历史，这么一来，家族史被人知道，还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其实真的没啥。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其实冷子兴说的那一轮话，贾代善娶的夫人姓史，贾政娶的夫人姓王，王夫人给贾链张罗了自己的内侄女做媳妇，甚至他林如海娶了贾代善的嫡女，这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真正问题的问题其实在于……冷子兴还编排了贾府后人，还是那种连宝小时候说过一句“男儿是泥做的骨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之类的话都被人知晓，贾政长子贾瑗出生在正月初一，被批命说必然有大造化之类的话语都能说出来的瞎扯，这才成为了问题的关键。

——宝令名被毁，只要人有心，便能开始宣扬她不知羞耻，毁了她的前程。

可贾瑗问题更大：女儿家有大造化最多就是嫁进宫做皇后后妃，可贾瑗是个男人，敢说男儿家有大造化，巅峰可是直接造反，自己做皇帝。

细思极恐，其罪当诛。

“这么一来……”林如海的表情也终于凝重了下来，“无论去不去考试，儿还是去一趟外祖母家罢，若是你外祖母家还有拉一把的可能，便拉一把。可，若是实在是拉不回来了……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黛脸色一变。

怎么办？

林如海的意思，无非是放任他们去死，自己收拾残局，再把自己拎个干干净净。

“父亲……”

“儿是想为父心狠手辣？”

林如海垂眉，轻声开口。

黛本就是斜斜坐在椅子上的，一听这话直接便给林如海跪下了，却也是一言不发。

林如海这一次倒是没有着急把黛扶起来，只自己又喝了一口茶：“这些年先有贾先生，后有杨先生，为父倒是没有好好教过我儿，如今，也借着此事，为父也教你一件事。”

“您说。”

林如海见左右无人，便只慢悠悠道：“真正的世家大族，从来就不怕来自外间的压力，早有琅琊王氏‘王与马，共天下’，后有山东五大姓拒与皇族联姻，那都是世家大族本身的傲气，然而如今王谢不在，山东五姓默默无闻，何也？”

黛仰头看着林如海，低低说了：“王谢之败，不在皇族打压，亦不在时移世易，不过在后世子孙不肖而已。教导子孙若是教成了，便如同王氏盛时，能人辈出，外界风云动荡，朝代更迭，琅琊王氏亦能屹立不倒。可若是溺爱子孙不令进取，便会最终无人可用，饶是太平盛世，亦会大厦倾颓。”

林如海沉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黛，沉声道：“所以，你懂了？”

“世家之患，在内不在外。外间环境如何，对世家之兴盛有影响，却不是最主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