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巫璜是病死的。不是什么突然生了绝症病死,而是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模样。

说是病死其实也不是多么准确,毕竟他无病无灾,只是被自己太好的天赋要了命。

他出生的时候族里已经好几代没有能继承大巫的后嗣了,几乎已经维持不住巫咸一族的体面。兴许是物极必反,他这个时隔几代的天赋者的能力甚至叫人想起传说中的先祖巫咸,只要他这个大巫活着一天,哪怕什么也不做,他无与伦比的“运”也能护佑着族里繁荣兴盛。

所以族人崇敬他,爱戴他,倾全族之力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只盼着他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巫咸是仙人,是这世上第一个大巫,他却只是凡人,半个仙人的血脉遗传尽数点在了能力上,孱弱的身子跟不成长过快的力量,反而让他的力量成了祸害。

像是已经倒满的杯子还在不断往里加水,水面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随便用个法术就能让他躺上几个月,活不了也死不了的一天天熬着,有时候满脑子只盼着哪天松松快快眼睛一闭两腿一蹬,得个清净安宁。

至于闭了眼还能醒过来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

要不是叫人挖了坟实在有点意气难平,要不是丹粟那小子死活跟着,要不是他好像对丹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巫璜怕是醒过来也只想再闭眼躺回去了事。

活着……

烦得慌。

……

因为巫璜的苏醒,坟墓里颇为忙乱了一阵。不过有丹粟忙里忙外照管着一应事务,那些忙乱半点没有波及到为罪魁祸首的巫璜身上。他只每天听听曲子看看闲书,照样在宫殿里过着和生前没太多差别的悠闲日子。

而且身体还好了不少——他推断是死了几千年灵气滋养尸身,把他嘎嘣脆的身子好歹修补到了能用的地步;加上宫殿里侍奉的黑暗精灵多才多艺能歌善舞,随随便便一晃神就是数日消磨了干净。

逍遥得想来连不少活人都要羡慕了才是。

……

桌上燃了一炉香,清淡的香气顺着轻烟散到整个屋里,乐声缓缓隔着房门也能听得到一二。

名为妮娜的黑暗精灵拨动怀里的里拉琴,伴着乐声唱起叙事诗。她的嗓音低哑轻柔,带着几分岁月流淌的沧桑,又温柔像是睡前母亲的床头故事。

巫璜斜靠在她对面不远的软塌上,指尖轻敲和着拍子。

她歌唱黑暗与光明两位神明的战争,自然女神创造的精灵们隐居森林不谙世事,黑暗之神引诱了一半的族人堕落,战败后被流放驱逐到了地底。

黑暗污染了精灵纯白的灵魂,让他们沦陷在无尽的杀戮与阴谋之中,但也仍有少部分黑暗精灵怀念曾经在月光下歌舞宴饮的旧日时光,只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们被同族视为叛逆追杀流放,聚集在一起辗转求生。

直到某一日走投无路闯进了地底深处的禁地,在无底深渊的背后发现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精灵用诗歌记录历史,这是妮娜的部族刚刚来到坟墓时编成叙事诗。

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出流水般的尾音,她结束歌唱,从座椅上起身行礼。松松扎束起的银色长发顺着耳际滑落肩头,柔软像是月光织成的缎子。

巫璜合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妮娜便会意地又抱起琴坐下,调了调弦,又唱起另一首歌谣。

歌谣的旋律舒缓柔和,她稍稍放轻了声音,歌声里是漫天星辰的故事——在被驱赶到地底之后,黑暗精灵们只有依靠着歌谣幻想星空的模样。

那也许像是生着夜光草的岩壁,崎岖亮起忽明忽暗的光,亦或者如同火晶石的矿脉,细碎的火星时不时点亮地底无尽的黑暗。

唱到一半,妮娜看见巫璜抬了抬手,便停下嗓音站起退到一边。弦音刚一停她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黑烟的嗡鸣紧随着响起。这声音饶是听了许多次也依旧让她本能地有些惧怕,即便知道这位叫做丹粟的大人并不会真正伤害自己。

丹粟烟气聚拢的形态移动都是脚不沾地地飘着,来去不会有半点声响,但巫璜就是能在他站在门边的时候准确无误地感知到。

他轻飘飘地靠到巫璜身边,拢拢衣服坐在软塌旁的脚踏处。

扰了您的兴致。

他说着手落在巫璜的小腿上,很自然地微微用力一下一下揉摁着。

巫璜眼睛都没睁,喉咙里懒洋洋地哼出个气音,由着丹粟给他揉腿。

他生前是个病秧子,腿上又受过伤,天气一变就要闹点腿疼抽筋的老毛病,也就习惯了丹粟有事没事地揉摁一番,不管有没有用总好过板着脸天天盯着他灌苦药汤子。

虽然他现在这具已经完全停止了生理活动的身体,再怎么摁最多弄出点尸斑来。

丹粟那边传过来的意识不轻不重,碰了一下叫巫璜知晓消息,又不至于惊扰到什么。

车架已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他这么说道。

丹粟这几天都在试图让巫璜出门看看。

巫璜之前虽是应了他见一见各部族的头领,也确实去见了,却也不过走过场一样叫他们在面前转了一圈。以丹粟对自家主子的了解,十有八/九连名字都没和脸对上,敷衍得光明正大。

这倒是无所谓,劳心劳力的事情他自然会帮自家主子解决,可巫璜这见天地窝在宫殿里大门都懒得出,却让他止不住地忧心。

——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即便是巫璜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丹粟也没见过巫璜现在这般模样。

那时候巫璜尚且会念着叫人摘了园子里新开的花插瓶,惦记着新酿的荔枝酒未建完的琉璃塔,不论如何总还是有个念想的。

现在感觉就像是一切心事已了生无可恋,就是往那一躺再死过去也无所谓。

丹粟恍惚觉得只要自己稍不留意,这个人就会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刚苏醒时尸骨叫人拆了个干净也没怕过,可一旦稍稍想起这个念头,就怕得整团烟都要散掉。

丹粟恍惚有些微微走神,黑烟就开始背着他搞起了小动——先是蹭过去勾勾缠缠着绕住巫璜的手腕,而后又伸出小触角试探着左右碰碰。

约等于某只奶狗呜呜叫着咬着你的裤脚不放,摇着尾巴死活要留下你不让你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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